在兰州到郑姐家说起过去时光，倍感亲切。她问过去的乡亲，我问她过去的伙伴，都从对方的语言里得到几十年来的变迁。多少物是人非，多少悲欢离合，不觉唏嘘。她说对我过去印象很深的，就是从村子里走的时候，都知道要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是参军了还是干什么去了。我到没有说出我对他们那批下乡知青的印象，特别是对她的记忆：某天晚上到他们青年点上，她要坐过来，我把板凳一动，她一屁股坐空，大家哈哈大笑。好在她没记得，或者记得了没有说出来，不然，我多尴尬。
我告诉我的工作生活。当年我是招工出来的，军工；现在家庭孩子都好。她就一一点说那些我从小认识的好好看好干净好不容易的她的知青伙伴们来，说他们后来的工作生活，现在的日子、孩子。她说自己回城后先是在维尼龙厂，结婚后在老公的运动下调动到运输公司开车，孩子去法国留学，唯一的问题是孩子27了还没有对象。我听着她的叙述，看着她幸福的家庭退居二线很有学养的老公，以及没有见面但好学上进的女儿，深深为她的幸福而祝福。她是他们一批知青中条件算不得好的，但又是一个特别诚实有爱心的，在一批人里，今天的日子她过得最好。
还有几个知青的生活让我觉得出乎意料。“小徐现在独自生活。结婚后孩子两岁多，男人就抛下她们娘儿俩不知去向。据说是因为婆婆嫌她生了个女儿，常常报怨；两口子关系还是好的，男人爱不了唠叨，一气之下跑了。听说在新疆，到底没有跟她联系。20多年过去了，还是这几年才通过登报离了婚。”我想起当年的小徐，人面桃花，颇见姿色，听说是个利害角儿。今天的日子倒是他们中最苦的。“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如果两口子真的有感情，怎么出去了这么多年不联系？况且还有孩子的。”我的说法得到了郑姐爱人孟大哥的同意：“应当是这么个道理。”
她又说他们中那位小赵已经故去。喝烂酒喝的，一下子摔过去就没抢救过来。才50岁！小赵，当年的小平头，精干灵动。好多人都知道他在那间空房的大梁上吊个沙包，戴着乡下人没有见过的拳套躲闪着击打，好多半大小子围在一边叫好。“他死了？想不到。”是啊，我们也想不到，有一阵他骑摩托车拉人挣钱，大半年不见，后来见了他妹妹，问他哥忙啥，说是走了，才知道。留下了老婆孩子，可怜见的。（人生哲理 www.zheli999.com）
大黄，在上海，距离机场不远处，到上海都会去看他。就一个女儿，挺好的，只是他身体不太好。呵呵，大黄当然记得，当年的白面书生，会画能写，书里的秀才般。身体也很好的啊，想想年岁，也已50朗当岁，正到体质变化的时候。阿龙，开车跑干塘线，每天奔波在铁路钱上，也还好吧。前两天我们几个还聚在一起，说起你呢。哦，阿龙好熟的。乡下某一天的中午，他穿个大裤头脱土坯，我们在水坑边看着，看新鲜。高高的个头，健壮的身材，长得像那位台湾歌星齐秦。还有那位赵，很少跟大家交流，家里媳妇管得严，出来不方便，生活有些结据，孩子也不小了。嗯，这都记得的，高个儿赵，那年我回家探亲还见过，给他们理过发呢。
小闫，对，招工最早，小个儿，特聪明的，也很积极。她啊，招工到天水一家保密厂工作，两口子都一个单位，据说双双下岗了，也有个女儿。回兰州来了不太愿意跟我们联系，有些自卑。是吧，就是下岗，到这个年龄生活也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了。一起下乡的，多么浓厚的情感啊。不过，如果心理上有了问题，也难变。这到跟她过去很好有关，现在一下不如人了，是很难受呢。
小查到了福建。本来在四川的，“5.12”大地震后房子裂了，就搬回爱人老家去了。大王也在兰州，挺好的，从银行退下来，又被返聘了。女儿30岁了，结婚后大部分时间还在娘家，还要妈妈伺候。唉，连她自己也说受不了。受不了得也受，养成这样了有什么办法！噢，这两个女生都是当时很漂亮的，成为没见过城里女人众多乡下小伙子心里的偶像。她们生活的好，到像她们的模样。
小卜？听说自己开车干呢，养了两个儿子。本来就瘦，那次一见更成皮包骨了。他说真没法熬了，我说他是自找。这小伙子当年就瘦的出奇，乡下人背后起外号“干头”。某次他父亲到乡下看望，还被父亲请到家吃了顿饭。
看着郑姐侃侃而谈的样子，我面前出现了一帧帧过去的图像，又出现了一幅幅现在的画面。连接过去现在的，是一条曲曲折折的路。在命运面前，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脚步走到今天。幸福与悲伤，似乎都在每个人的性格里。比如小徐，利害人营造了一出“杯具”，其中缘由她自己明白，只是她不一定愿意承认；比如面前的郑姐，实在而看上去太一般的人却经营出幸福；比如早早命归黄泉的小赵，酒只是个引子，生活没有目标心里没有追求才是根源。几十年之后，从结果想过去，到也能清晰而真切地看清每个人的面容：原来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
命运是什么？就是自己的性格、秉性、态度，以及每一次的选择。 |
